有必要分析「心境相連」。 一些宗派認爲,眼睛看到了外境能夠證明外境離識存在。這種情況下說「心境相連」。唯識宗也認爲這個外境的確在身外,但由於是阿賴耶識的相分,還是在識內。 一個人夢裏到了太陽上,發現太陽上有山。他醒來後,回憶夢境中的山,不能證明太陽上有這座山。我們若幹天前在地球上見到了一座山,後來回憶起來,能夠證明當時身外有山。這兩者的差別在於一個有疏所緣緣,一個沒有疏所緣緣。無論有無疏所緣緣,對於現在的回憶來說,我們所能回憶起的山並非在現前存在,也不是若幹天前的作爲疏所緣緣的存在。因爲,彼境已經消失了,現在識緣不到。 《釋量論略解》中所言:「由何而生憶念此見境之時,彼亦決定見余彼現義之識?以非唯由根境,便決定謂見義故。(憶念所見境時,亦必憶念彼現境識,要俱憶境識方能決定爲見境故。)」[ 法尊編譯《釋量論略解》,顯密文庫,網絡資源:http://read.goodweb.cn/news/news_view.asp?newsid=1648,豆瓣小組:網絡資源: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6090191/, 最後訪問日期:2015年4月3日。 我們所能回憶的所見過的山是現在識現起了過去識的行相(含過去識的親所緣緣及對親所緣緣的認知)。這行相與過去識的行相相似,但終究是現在識現起的,定不離現在識,不在識外。 本文所能承認的「心境相連」主要是基於無疏所緣緣的識於其親所緣緣不相離。識所緣自識所變,對於有疏所緣緣的識,其疏所緣緣非此識所變現,親所緣緣是此識變現。從這個角度上,本文許某一識的疏所緣緣與此識相離。 「若與能緣體雖相離。爲質能起內所慮托。應知彼是疎所緣緣。」[ 《成唯識論》卷7,大正藏,第31冊,第40頁 ,下18-19。 「心境相連」之「心」,唯識常說的心意識,一般分爲八種。「境」包括疏所緣緣和親所緣緣。基於「唯識無境」的立場,疏所緣緣都是不離心意識的,因爲它對於某一個識(如阿賴耶識)不是疏所緣緣。按照嚴格的標准,某一個識的疏所緣緣與此能緣之體是相離的,「心境相連」之「境」不是疏所緣緣而是親所緣緣。 應成派不許「唯識無境」,不承認「識能緣不離識親所緣緣境」,又提出「心境相連」。此「心境相連」之「境」並非是作爲親所緣緣而是作爲疏所緣緣。那麽,前五根、五俱意識的意根充其量只能緣現在的疏所緣緣境。怎麽能緣到早已經遷滅的過去識的疏所緣緣?如果緣不到,有什麽理由聲稱回憶該境!不能回憶彼境的前提下,講「由回憶彼境之力而能回憶起當時見彼境的心」毫無道理。 所以,世俗諦裏不許唯識無境,許離識的境,世界上將不存在回憶這回事。然而《入中論》是安立了回憶,這正暴露了應成論者將親疏所緣緣和親所緣緣混在一起論證。應成論者所許的境存在既離識又不離識的矛盾特征。在清楚這個道理後,我們分析鼠毒喻。 23、若無自證分,心識怎憶念?心境相連故,能知如鼠毒。 本頌提出鼠毒喻,在《入中論善顯密意疏》中有相關說明。我們就基於這個說明來分析。 說無自證能生念心之兩大派中,靜天論師意,如《入行論》云﹕「若無自證分,云何能念識?」。此敵者宗如前廣說。於敵者宗所出之過,答云不定。自宗既無自證,念云何生耶?曰﹕「由領余相連,能念如鼠毒。」由能取心領受余所取境事,即由領受境識,引生憶識之念也。若謂由領受余境,能引生憶內心之念,不應道理,太過失故。答曰無過,言由領受境引生憶內心之念者,非離識而念。如念「昔見此色」,是由心境相連,憶念相連也。如於冬季身被鼠咬中毒,只覺被咬,不知中毒,後聞雷聲毒發,雖亦能憶念是被咬時中毒,然非前時已覺中毒也。此中鼠咬,喻緣青識領受青境。咬時中毒,喻緣境時有能領受心。爾時自心不自領受,如被咬時不知中毒。後時憶被咬,喻憶領受境,昔能緣心雖不自證,然由憶念領受境時,即能憶念,如由憶念被咬之力,即能憶念昔時中毒也。[ 宗喀巴:《入中論善顯密意疏》,第391頁。 應該承認見境時有見境的心識。某個人於冬季身被某種鼠咬中毒,他只覺被咬,不知中毒,而鼠毒在第二年聽到雷聲才發作。他回憶起被鼠咬,就能憶念當時中毒。這裏的譬喻關系是:用以前鼠咬譬喻緣青識感受青色,用咬時中毒譬喻緣青境時識領受青色。用被咬時不覺中毒譬喻當時緣青識沒有自證。用後來憶起被咬譬喻回憶起緣青時識領受青境。 鼠毒喻要說明的是沒有自證但能有回憶的道理。分析一下這個道理:見山時有見境的心識,見山的識是沒有自證。通過回憶所看到的青山,而能回憶起看青山的心識。這個看青山的心識是通過回憶而知道的,當時在看青山時我們卻不知道在看。果真如此,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境。因爲,識領受自識行相對於我們就是我們知道了境。 由回憶境而回憶起見境的心其實說不通。因爲,新生的眼識和眼俱意識所見到的是新的境,這顯然不是回憶。這種新生的識談不上回憶起過去所見的境。過去的境和見境的識都已經遷滅。現在識或未來識根本緣不到已經不存在的境和識。當前回憶的識是新生的識,它呈現出似過去識的行相。 識連帶它所帶的相而熏種。過去見境的識領受自識的行相而熏種。正由於過去識熏種,現在識才能現起似過去識的行相並領受現在識所現起的這個行相。從而,回憶才能安立起來。過去識內有境的相,所以回憶起了境。回憶必定是同時回憶起所見的境和見境的心。 寂天無視熏種而提出鼠毒喻。如果識不能熏種,相應的鼠毒喻是當事人不知道被咬的一種情況: 在印度,一個人在冬天被歹徒打昏後被一只毒鼠咬了。由於此人當時沒有意識,對被咬一無所知。由於中毒和被咬是一起發生的,而他不記得被鼠咬過,更談不上回憶被咬而能推測出當時中毒。 沒有意識也就沒有熏種。到了聽到雷聲的時候,他身體的毒發作了。他絕不可能回憶起被咬。 鼠毒喻前提和目的都是否認自證。如果識沒有(自證)領受被咬産生的疼痛等,當事人將不能知道被咬。進一步,沒有覺知被咬也就無法熏種,不可能後來回憶被咬。如果承認有領受心,那麽,也就是說心識是知道被咬的。那麽,在回憶時知道當時被咬也知道當時感到被咬的識。自證就在這裏體現出來了。想否定自證而又想安立回憶是不可能的。當時如果當事人對於自己被咬是知道的,那就必然要承認,只有被咬時領受了被咬的感受等才能知道被咬。 只有毒性發作了,機體有了反應,他才算對中毒有了領受,如果他能活下來,若幹天後才能說「回憶起毒性發作」。機體尚未表現出任何中毒特征而要求推測出中毒或回憶中毒都是不可能的。 在毒發時應該不能說是此人「回憶」起中毒來。當時「只覺被咬不知中毒」,如果被咬時中毒都不知道,如何回憶起「被咬時中了毒」?回憶只能回憶當時曾經經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回憶起中毒。回憶也只能想起被咬,「昔時中毒」是比量,是現在對過去的推理而不是對過去的回憶。這正反映了事實:回憶被咬,進而推理得到過去被咬時中毒的認識。從回憶被咬推知被咬時中了毒是說得通的,「回憶」起被咬時中毒毫無道理。 如果說這個譬喻是想證明「如果有自證,當事人當時就應該知道中毒」也是失敗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根據自己的機體反應推斷出中毒。有些人在機體表現出中毒的反應後,也不知道自己中毒。這種情況下,不指明「推測出中毒」而聲稱「回憶起中毒」並不合理。這樣,「雖亦能憶念是被咬時中毒,然非前時已覺中毒也」中使用「憶念」使得譬喻不成立。 據此,本文認爲鼠毒喻並不能用於論證「不許自證」。————————大德们认为理路有问题,敬请赐教!通过探讨,如果我发现确如大德们所说,这个譬喻能在否定自证的情况下安立回忆,对此我会如实在文中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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