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净土123 发表于 2021-6-27 11:23

《隆莲法师摭记》


《隆莲法师摭记》
    ——王震宇
    享有“巴蜀才女”“当代第一比丘尼”盛誉的隆莲法师,逝世已近十年。笔者虽非佛门中人,但因先师孔凡章先生与法师有着一段文字因缘,且友谊颇深,我因先师的渊源,亦有幸拜谒过法师一次。当时的情景、感受,毕生难忘。
    隆莲法师,1909年农历3月13日生于四川省乐山县上土桥街。俗姓游,名永康,字德纯。父国辅先生,曾任四川省教育厅督学、靖化县长。祖父为清代秀才,外祖父易公为清代举人,曾任乐山佛教会会长。郭沫若先生即其外祖父学生。法师出生、成长在这样的家庭中,其各方面的熏陶、素养,可想而知。
    法师自幼聪慧,天赋过人,恒以读书为乐。5岁起,即可独立阅读。在数学方面,尤有特长。国文、历史、地理都是在家自修。仅举法师17岁时所作《读〈孙子〉》一诗为例:
    深秋以萧瑟,园菊尚华滋。晨兴展书卷,乃观孙子辞。周纲昔陵夷,四海翻沸糜。力政苦众庶,穷兵残蒸黎。中原久战争,列国各以疲。爱有断发民,蔚起东海陲。翩翩南者谁,齐人曰孙武。挟策十三篇,来干邻国主。一旦用其谋,法令行妇女。北辕向齐晋,西鞭挞郢楚。用兵父母邦,志气不稍沮。毋乃念功名,熏炙入肝腑。胜者誉之门,败者毁之府。逐令一册书,讽诵传千古。夙昔抱此念,阅历几寒暑。闻说孙子法,闭目不肯睹。乃今读斯篇,蔼蔼仁人语。始知孙子心,皎然有如许。分裂势已成,天下事战争。空谈无俾实,息斗谁能承。诱以霸王利,导之仁义行。堂堂孙子术,孟子如其仁。但知行已志,斯道救斯民。更无人我界,屑屑较疏亲。慎战非攻意,反覆何殷勤。落落孙子怀,墨氏如其诚。世人用其法,几辈得其神。吴亡数千载,兵祸代纷纷。少年好高论,颇有济时心。感此废书叹,忧思杂然生。东亚有古国,神州将陆沉。何以拯拔之,火热而水深。凶器世未废,危机世长存。谁率孙子道,畅达于无垠。
    以17岁少女,能作如此格调的五言古风,才华固是惊人。更可贵者,在此诗中潜藏了法师一生悲天悯人的出世情怀。《孙子兵法》本来讲的是战争,是残忍的杀人之术。但法师却看到了“诱以霸王利,导之仁义行。堂堂孙子术,孟子如其仁”,“慎战非攻意,反覆何殷勤。落落孙子怀,墨氏如其诚”。把兵家的战争思想与儒家的“仁义”、墨家的“非攻”会通观照,且异且同,见识不凡。尤其是“更无人我界,屑屑较疏亲”一语,更体现出法师在少年时期即对佛教思想的亲近。
    1934年,当时的四川省创设“县训班”。专门培养县长、区长一级行政人员。法师参加了1936年冬的一届考试。主考官原为赫赫有名的张澜。因他临时有事,考试由前清进士邵从思、卢廷栋两位老先生代理。一个月后笔试成绩发表,法师名列第二。第二场面试,邵老先生坦诚告诉法师,笔试分数,法师原为第一名,但囿于社会意识,女子第一,未免有些惊世骇俗,所以调为第二。但那位卢老先生却是认真,第一就是第一,何论男女。或许是因为他的意见,面试后发榜,法师终于以总成绩第一名成为四川省政府的第一位女文官。“巴蜀才女”之名,由是而起。法师虽获“状元”,省政府仍囿于社会形态,并未委任法师为县长,正式授职为四川省政府秘书处编译室编译。
    1937年春,法师从高僧昌圆法师受菩萨戒,当时取法名“隆净”。1941年农历6月17日,法师如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写下一张“请病假三天”的字条,悄然而去。这一天,昌圆法师正式为她剃度。因为昌圆法师忽然想起同时已有一位法名“隆净”的比丘尼,于是为法师重起法名“隆莲”。拜师地点在成都爱道堂(即古圆觉庵,始建于明,在今成都通顺桥街)。受戒地点在成都文殊院。当时四川省政府主席邓锡候上将参加仪式,深有惋惜之意。省政府则按自动离职处理,发给三个月薪金了事。重庆《新华日报》以《有这样一个女人》为题报道了她出家的经过,结论认为“她有病”。
    世缘净尽,隆莲法师正式以佛院弟子的面目,开始了她毕生追求。
    1942年春,昌圆法师创办四川莲宗院(莲宗即净土宗),同时又设莲宗女众院。隆莲法师即担任女众院的教务长兼教师,主要教授《戒律》《俱舍论》等佛学课程。同时法师更加转益多师,专研佛法,曾先后从法尊法师、能海法师,格鲁派章嘉佛七世问道。还从王恩洋居士学唯识宗,从兴善喇嘛学毗卢法,还曾依止观空法师,博采众长,遂成一代大德高僧。在此期间,法师整理的《〈入中论〉讲记》,成为她的一部重要佛学著作,40年后,刊于中国佛教协会主办的《法音》杂志上。
    法师40岁时,成都和平解放,她44岁当选中国佛教协会理事,46岁当选常务理事,51岁当选副秘书长,是当时中国佛教协会领导层唯一女性。
    1950年初,隆莲法师应能海法师之命,翻译藏文《入菩萨行论广解》。此书也是佛教重要典籍,原来只有北宋时僧人译本,但译得不全,又无注解。法师以其严谨的治学态度、深湛的佛学造诣,将此书完整翻译出来。书稿当时未能出版,多年后,才由赵朴初先生作序,交金陵刻经处印行,并收入续藏之中。法师又应四川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张怡荪先生之邀,参加中国第一部《藏汉大词典》的编写工作。张先生此举颇遭同仁误解,并有借机攻击者,认为不应该让个和尚来编如此严肃的学术书籍。他们哪里能理解,隆莲法师岂是他们想当然的世俗的“和尚”可比呢!张先生为难之际,却想出一个办法,劝说法师脱掉僧衣,给予副教授位置,即可名正言顺参加工作了。法师当然谢绝,并表示不拿报酬,参加编写工作。这部《藏汉大词典》约350万字,收入辞目五万三千多条,是一部研究西藏文化的大型工具书,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当时也未能出版,直到1985年才由民族出版社正式发行,而张怡荪先生已于1983年去世。书出之后,法师收到有关方面汇款200元,立即转赠残疾人基金会。
    1953年春,隆莲法师被聘为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除参加馆里统一组织的各种学习外,主要工作是研究古诗词。法师倾注很大精力研究杜甫,写有数十篇杜诗白话解,但都已在“文革”中遗失。
    1956年周恩来总理访问斯里兰卡。当时斯里兰卡佛教徒为纪念释迦牟尼涅槃2500年,发起编撰英文佛教百科全书,吁请各国佛教学者支持合作。周恩来总理接受托请,回国后即指示中国佛教协会编撰《佛教百科全书》中国部分的条目。内容分为中国佛教史略、中外佛教关系史略、中国佛教宗派源流、中国佛教文物、中国佛教仪轨制度、中国佛教经籍、中国佛教教理、中国佛教人物等九类。中国佛教协会成立编纂委员会。当时佛教协会的三位副会长能海法师、法尊法师、巨赞法师,一致推荐隆莲法师进入编纂委员会。1956年秋,法师奉调入京,但佛门戒律,比丘尼不能独行,上级同时调动定静法师同行。
    隆莲法师当时体弱多病,除肠胃病外,主要为神经衰弱所苦,失眠、头痛。而为弘扬佛教文化,法师忍病握管,撰写了中国佛教人物中的“圆测”“怀素”“窥基”“普光”“慧昭”“智周”“智旭”等人的传记;撰写了佛教经籍中的《普贤行愿品》《贤思经》《菩萨戒本》《四分律》《僧律》《四十二章经》《百喻经》《造像量度经》《四分律行事钞》《比丘尼传》等篇章和中国佛教教理的《别解脱戒》等,共17篇。这些著述都已编入斯里兰卡佛教百科全书,汉文原稿则编入中国知识出版社《中国佛教》第二、三、四辑。此外,法师还参加了《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卷的编写,共撰写12条,包括《律经》等专文及《支娄迦谶》等人的传记。亲自领导编纂工作的周恩来总理,在听取工作汇报时,了解了法师经历、成就,颇感惊异,因此表示要接见一下,但法师严守比丘尼不能单独见男子的戒律,要求与定静法师一起接见。此事因之搁置,后来不久邓颖超因接见西藏妇女代表团,专门安排了一次与法师见面,转达了周恩来总理对法师的关怀。
    1960年,隆莲法师完成编书工作,重返四川,仍住爱道堂。作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又投入《四川省志·宗教卷·佛教篇》的编写工作。1962年,中国佛教协会第三次代表会议在京举行,隆莲法师当选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同年9月,四川省佛教协会成立,法师亦当选为常务理事兼秘书长。
    十年浩劫,给中国佛教以毁灭性的打击。隆莲法师自然在劫难逃。爱道堂被毁,参加批判会,到缝纫社劳动,工资由每月90元减为45元。法师带着她的老母亲和定静法师蛰居在爱道堂的一间小屋里。三位老人,生活艰难,不得不请人帮忙,每月45元不能维持生活,两位法师只得给医院糊纸袋,每月挣几元钱,贴补度日。
    1969年“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法师在这一年满60岁了,感念平生,作《六十自寿》七律四首:
    岁月蘧蘧甲子周,人天能得几淹留。抱残守缺吾将老,野哭行歌自解忧。白发欺人春及夏,青山呼我马乎牛。偷安牗下能安否,黄叶飞来也自愁。
    庚寅我降岁云饥,造化樊笼困病鸡。雀耗常惭太仓米,蝇营似乞隔邻醯。顶天立地人皆健,凿壁穿窬我自疑。误尽苍生唯蠹简,当年何不把锄犂。
    僧犹未走寺犹存,无佛权容我独尊。假以九年成壁观,但持半偈净心源。不材弱弟贫无食,垂白衰亲病倚门。俗士未能辞俗累,名山何处为招魂。
    谁识当年杜伯升,依然故我在家僧。百身莫赎惭师弟,一息犹存畏友朋。改世界观还不易,做人天表岂堪能。何当遍照光明藏,乞与阎浮无尽灯。
    胸中块磊,笔底波澜,颇可窥见法师当时心境,不独诗艺之雅健老成。其中“顶天立地人皆健”“改世界观还不易”诸语,意在言外,颇耐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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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10月,十年“文革”始告结束。1980年冬,隆莲法师接到去北京参加第四届中国佛教代表大会的通知,仍与定静法师同行,二人重新剃头,重著僧装,在当时的人群中,特别引人注目。法师在赴京途口,作七绝二首:
    又上征轮出剑门,十年风雨定惊魂。喜看慧日披云现,万岭千峰礼世尊。
    千古高风两智炫,蜀人为法好周旋。宗门有幸开新运,我亦来看雨后天。
    在本届大会上法师继续当选中国佛教协会副秘书长,并为当时仍心有余悸、蓄发便装的多位比丘尼重新剃发,重著僧衣。
    佛教中,比丘尼戒律较比丘为多。比丘250戒,比丘尼则348戒。比丘尼又有“八敬法”,似乎“男尊女卑”,非佛门中人,不宜深究。而比丘尼受戒也多一道手续,即“二部僧戒”。先在尼部由10位比丘尼授本尼戒,再由10位比丘和10位比丘尼共授比丘尼戒。据史料记载,中国佛教自南朝宋元嘉年间(424454)由斯里兰卡来的比丘尼开始为中国比丘尼首次完成二部僧戒,时间约在434年。自此以后一千多年间,不知是传承原因,还是教法原因,比丘尼的二部僧戒已很少举行,罕见记载。1949年,能海法师有愿恢复二部僧戒,但限于当时各方面条件,未能实现。隆莲法师即以恢复二部僧戒为毕生宏愿。
    1981年4月,法师在北京会见斯里兰卡文化部部长胡鲁拉,定于1982年春,在成都铁像寺和文殊院,为斯里兰卡和中国女众同时举办二部僧戒授戒仪式。一则恢复中国比丘尼的正规授戒程序,并示不忘中国比丘尼戒来自斯里兰卡的历史渊源。1982年1月,在成都的铁像寺和文殊院,举办1949年以来的第一次比丘尼“二部僧戒”授戒仪式,此次受戒共9人。1986年冬,四川尼众学院第一届毕业生,在铁像寺和文殊院受“二部僧戒”。此后,每届毕业生都照此受戒。最为佛教界盛事的是1993年6月13日,在洛阳白马寺建寺1925周年之际,隆莲法师应邀参加庆典,并为尼众传授“二部僧戒”。当时有400人受戒,盛况空前。84岁的隆莲法师当众挥毫,为白马寺齐云塔院题写“齐云塔尼部戒坛”。“二部僧戒”的恢复是法师对中国佛教乃至世界佛教的卓越贡献。“当代第一比丘尼”之号,名副其实。
    80岁以后,隆莲法师很少远行。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坐火车,钱受得了,人受不了。坐飞机,人受得了,钱受不了”。她在僻静的古圆觉庵中潜心修行,培养弟子,接待信徒,利乐有情。2006年11月9日,97岁的隆莲法师在爱道堂安详示寂,留下了丰富的事迹、精深的著述,也带走了人世间一抹罕见的华彩。
    隆莲法师一生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佛教、佛学不必说了,在信徒心中其地位可知;精通英文、藏文,有多种译著传世;通医学,能开方治病。精数学,曾与华罗庚探讨问题;重修爱道堂时,自己绘制古建筑图纸,技术水平令工程师惊叹;书法浑厚凝重,得颜、苏风格。在这诸多方面,最为杰出的成就当属诗词创作,即就此一项论,隆莲法师的诗词水平亦可称一代名家。
    先师孔凡章(1914-1999)先生,四川成都人,大学时期即以诗词、围棋闻名。1949年以前曾供职金融部门。1949年后以围棋特长任四川省体委围棋队总教练,培训出聂卫平、孔祥明等多名杰出棋手。退休后又以诗人身份被聘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任诗词组组长,负责馆刊《诗书画》的编辑。约在20世纪80年代末,孔先生返成都,参加一次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的招待宴会。与会者皆当时诗词耆宿名家,孔先生即席作《四川文史馆席上呈史馆同仁》七律一首:
    耆宿槐衙地望清,风仪初接快平生。瞻韩北面三稽首,谒李西园晋几觥。岁月无端催鹤发,江湖从此忆鸥盟。鸾笺赋罢骊歌起,明日阳关第一程。
    法师看后,亦即席次韵一首,援笔立就。80高龄,清才健举,举座惊服。孔先生返京犹赞叹不已,又次前韵作《叠韵呈隆莲法师》,并有序云:“法师为四川著名方外女诗人,以当场步韵驰誉蜀中。比者承和章呈川史馆诗,海内闻风步韵者凡十五人。”诗为:
    刻烛诗成雪比清,巴山文采盛升平。荷花耀彩红生座,竹叶流香绿满觥。一劫已醒名利梦,四空何有酒诗盟。茫茫风雨中原路,乞指来程与去程。
    孔先生的母亲虔心信佛,先生也受到影响,终生礼佛,对佛教也有深入的感悟。此诗前半赞叹了法师的诗才,第三联即参透着佛家思想,结句更是以禅语,表达了对法师的敬仰。后来,孔先生又到成都,专门拜访了隆莲法师。法师赠以二绝,《孔凡章先生返蓉惠访,赋呈二绝》:
   翩然老鹤返成都,城郭新开锦绣图。拟问风光冰雪国,梅花消息近何如。
    诗翁笔阵千人敌,虎女棋坛百战功。 欲识文明新气象,还应拭目孔家风。
    自此以后,唱和不断。孔先生尤其佩服法师诗才敏捷,既快且好。在他的诗集《回舟集》中赠隆莲法师的作品达5首,这也是孔先生赠人作品中很少见的。
    孔先生自1990年起,每年春节前都作七律《迎春曲》若干首。少的年份4首,多时达12首,或描绘风景,或感事抒怀,成为他晚年诗作的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意境深婉、含蓄凝炼,加之辞藻典雅、音节清润,保留着典型的唐代风格,颇得诗坛盛誉。耆宿新秀纷纷步韵,作者多达400余人。法师也曾多年步韵,如《和孔凡章先生癸酉迎春曲七律十首》(录二)
    斗险谁登百尺竿,浩然正气自高寒。千秋得失劳心计,一代风华刮目看。道在人弘求友易,诗因韵雅索酬难。启明知继长庚见,辉映遥天夜未阑。
    群贤谔谔尽华簪,岂似当年万马喑。空愧禅门行脚远,敢追船子入流深。半生未饫书中味,一字难参弦外音。不雨不晴天气好,酿花佳候是春阴。
    法师年长孔先生5岁,在上世纪90年代后,法师年逾80,较少参加社会活动,以杜门静修、讲经说法为多。晚年的孔先生作诗却更加勤奋,并且各地青年学子经常登门请教,为诗坛培养了众多有成就的中青年后进。但两位老人的文字交往却逐渐停止了。孔先生于1997年又回成都一次,亲到爱道堂拜谒法师,行礼献花。两年后的1999年9月18日,先师逝世。
    法师晚年作《未必五首,诃五欲也》,以出世的情怀,观照世相,融会儒、道,颇耐玩味。
    未必钱多乐便多,财多累己自招魔。阮囊何事堪羞涩,富有恒沙是佛陀。
    未必芳菲始是春,枯槎老干见精神。近来学得平心法,罗刹当前化美人。
    未必名高位便增,泥中曳尾羡庄生。青山断发成长往,不识人间有转轮。
    未必肥甘便永年,饭蔬饮水乐吾天。道人自有长生诀,物与民胞即是仙。
    未必清闲便是仙,金仙原是火中莲。骄阳当午池塘静,映日荷花别样鲜。
    先师生前曾给我开一名单,介绍多位前辈,嘱我有机会最好登门请教,其中有上海的周退密先生、马祖熙先生,广东的刘逸生先生、徐对庐先生,南京的叶元章先生、常国武先生等多位前辈,并着重介绍了隆莲法师。只是慨叹法师年事已高,且是方外人士,恐怕不易瞻望颜色了。我当时自觉学力浅陋,不敢以幼稚的文字打扰这些老先生,故而在老师生前没有和他们通信、交往,但却暗暗有一个想法,如有机缘,一定去成都看一看这位如此杰出且具神圣色彩的大和尚。
    先师逝后,骨灰一部分安放于北京八宝山,一部分葬于成都凤凰山。2000年夏,我去成都,给先师扫墓,聊尽一点弟子的义务。此行的另一目的,就是要拜谒隆莲法师。爱道堂就在距文殊院不远的一条小街上,我向负责接待的师傅说明了来意,她想了一下,叫我稍等一会儿,转身去了里院。几分钟后出来,告诉我,可以见到法师,请第二天下午5点过来。第二天,我买了一束鲜花,准时到了爱道堂。还是昨天的那位师父,引领着我去见隆莲法师,边走边告诉我说:“法师年纪大了,常是卧床休养,很少会见客人了,听说是孔先生的学生来看她,还很高兴呢!”进了法师房间,我不禁一怔,心里觉得有点儿“凉”。法师半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佛教特有的黄色被子,方正慈祥的面庞符合我的想象。可在我这个世俗中人看来,多么优秀的人物,也禁不起流年似水,法师也得老啊!我不能说得太多,俯下身,向法师表达了敬意和问候。法师用很微弱的声音说了几句话,气息很弱,加之口音的隔膈,我似乎只听懂了“谢谢”两个字,她只是慈祥地点头微笑。我不忍心打扰了,要起身告辞。法师却颤颤地举起手来,我不知何意。旁边的师父连忙说:“法师要给您摩顶呢!您快跪下吧!”我又连忙俯身,但跪得恐怕不够标准。旁边的师父过来,双手捧住法师手腕,让法师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拂过。法师已经不能自己给人摩顶了,我的心里,更添了一丝苍凉。我再次向法师致意、告辞,她还是那样慈祥地微笑着,点头示意,这便是我与法师的一点缘分。时常想到法师,便时常想到人生的种种,难以预测,难以总结。法师以她的独特的方式走完了她的一生。这一面之缘,固然不能改变我什么,但每每想到法师,似乎便能祛除心中许多鄙陋的思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一下就清新起来。
    近些年来,诸多前辈,相续谢世,使我感到深深的寂寞。关于隆莲法师,我还有一首《爱道堂谒隆莲法师》,录以为结:
    我本尘中人,每生尘外想。释典叹宏深,法门敬龙象。大德岂易逢,灵光徒向往。两叩爱道堂,莲台许瞻仰。恭谨入精室,香花涵方丈。维摩示疾久,静卧长颐养。眉宇足庄严,神气自爽朗。见我前致意,含笑微稽颡。加额手已颤,我心忽惘惘。斜晖照归路,梵呗馀清响。


tea 发表于 2021-7-2 14:10

阿弥陀佛!顶礼大德!

玛尼石 发表于 2021-7-3 14:30

顶礼隆莲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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